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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汉文史乘对790年北庭之战后双方的情况很少提及,故《九姓回鹘可汗碑》(全称《九姓回鹘登里罗汩没密施合毗伽可汗圣文神武碑》),就成为了解当时西域政治形势的主要资料。其汉文碑铭第11-15行的碑文如下(符号囗表一个缺字):[6]
(11行)??????崩后。登里罗羽囗没密施合汨咄禄胡禄毗伽可汗继承。
(12行)囗合毗伽可汗当龙潜之时。於诸王中最长。都督刺史内外宰相
囗囗官等奏曰。天可汗垂拱宝位。辅弼须得囗囗囗囗囗囗治之才。海岳
之量。国家体囗。法令须明。特望天恩允臣等所请。
(13行)囗汗宰衡之时。与诸相殊异。为降诞之际。祯祥奇特。自幼及
长。英达囗武。坐筹帷屋之下,决胜千里之外。温柔惠化。抚囗囗囗囗
世作则。为国经营。算莫能纪。初北方坚昆这国。控弦 余万。彼囗囗
(14行)囗囗。英雄智勇。神武威力。一发便中。坚昆可汗应弦殂落。
牛马谷囗。囗械山积。国业荡尽。地无居人。复葛禄与吐蕃连囗囗囗囗
偏师于匀曷户对敌。智谋弘远。(阙文)
(15行)囗囗庭半收半围之功。天可汗亲统大军,讨灭元凶。却复城邑。
囗土黎庶。含气之类。纯善者抚育。悖戾者屏除。遂囗囗囗囗媚碛几诸行
人。及於畜产(阙文)
学界对碑文前11行所叙内容看法略同,第11行最后一位继位可汗(即上文所引)的名号与汉文史籍所记怀信可汗(795—805)[7]的名号一致。但是,中外学者对碑主身份、尤其第12行开始叙述的是哪位可汗的业绩等问题,存在不同观点。1913年伯希和、沙畹在《摩尼教流行中国考》中提出“保义可汗(808—821)碑说”,并据拉得洛夫研究该碑残存粟特文碑铭记录建碑于马年的结论,将立碑时间确定在保义生前的814年。[8] 王国维、羽田亨从之,笔者亦持“保义可汗碑”说。另外,笔者不同意将第12行开始叙述的事迹看成是阿跌氏王朝创建者怀信可汗的业绩的观点,[9] 我认为第12行开始叙述的是保义可汗即位前(14行以上)和即位后(15行以下)的事迹。检索唐代正史——保存了780—839年历代回鹘可汗汉文音译名号的全称,其中只有保义和昭礼(两人汉文音译名号与碑题完全一致)两可汗的最末三字是“合毗伽”,与第12行开头处的“囗合毗伽可汗”一致,昭礼可汗(825-832年)与怀信可汗隔代,故而这个“合毗伽可汗”只能是保义可汗名号的简称。而碑文中的“天可汗”一词其实是回鹘臣子对当世活着的可汗的固定尊称,犹如汉地臣子面君时称“皇帝陛下”或“陛下”而不能称其庙号如太宗、或称其年号如康熙等一样。因此,第15行以后多次出现的“天可汗”均指保义可汗并且是其即位(808)以后,即位以前则称其名号简称“合毗伽可汗”(12行)和“可汗”(13行)。
碑文第12行叙述的是,大臣向怀信可汗推荐还在“龙潜”的保义出任宰相,因此奏文中称怀信可汗为“天可汗”;第13、14行叙述保义“宰衡之时”(衡疑为衙),大破坚昆,并与葛逻禄、吐蕃战于匀曷户地区。第15行记回鹘对北庭“半收半围之次”,天可汗亲统大军,收复北廷。这是保义第一次以“天可汗”称谓出现,为界定碑文所叙事件的时间提供了可靠依据,即北庭收复于元和三年(808)保义即位当年。不久,回鹘再一次开始大规模征讨(第16行),打败了围攻龟兹的吐蕃军队,吐蕃“奔入于术”,被回鹘围歼于城中。于术乃唐代于术守捉城,按《新唐书?地理志》,它西距龟兹460里,东距焉耆70里,回鹘控制了塔里木盆地北缘。接着(17-19行),回鹘军队又从龟兹向西,越过西南走向的天山南脉,进入真珠河谷地,即今锡尔河上游的纳林河,“大败贼囗,奔逐至真珠河, 天可汗矜其至诚,赫其罪戾,遂与囗王,令百姓复业,自兹以降,王自朝觐,进奉方囗囗囗囗厢沓实力(后阙)”,这个被征伐后归顺进贡的“王”,不是葛逻禄君主(碑文记为“叶护”),而是当地政权的君主。作为葛逻禄三部之一、分布于纳林河谷地区的沓实力(踏实力),经过这次打击也归顺了回鹘。碑文第20、21行记载了回鹘最后一次征讨,“攻伐葛禄吐蕃,搴旗斩,追奔逐北,西至拔贺那国”,拔贺那即费尔干纳,从“西至”一词可知回鹘仍然是从塔里木盆地北缘进入西部天山南麓的,说明回鹘已经完全控制了焉耆到阿克苏一带地区。此次使西部天山南麓的葛逻禄、吐蕃势力遭到沉重打击,葛逻禄“叶护为不受教令,离其土壤”,回鹘“复与归顺葛禄册真珠智慧叶囗为主”,另立了忠于自己的叶护,使葛逻禄部出现了两位叶护,葛逻禄彻底分裂。从记载此次战役的文字位于碑文最末几行判断,事件发生于立碑的814年前不久。
我们不清楚回鹘此时与大食的关系如何,只知道不久之后,大食军队从西面对蕃、葛进行了打击。据穆斯林史料,[10] 马蒙(al-Mamun)在回历198年(813—814年)继任哈里发后,便立即派法德勒(Fadl b Sahl)大举东征。法德勒先败吐蕃属国迦布罗,次于瓦罕地区重创吐蕃,将吐蕃首领、战俘解送巴格达。816年法德勒挥师北上,在锡尔河附近俘获葛逻禄叶护的妻妾、子女,叶护本人向北逃入基马克人(Kimak)地区。这位叶护显然就是被保义可汗于814年前不久从费尔干纳赶走的那位叶护。已经分裂的葛逻禄一位叶护归属回鹘,一位叶护北逃基马克部,兴盛的国力一时中衰,它与叶蕃的联盟也宣告终结。
由上述可知,790-808年间由蕃、葛联盟主宰东部天山的格局,在保义可汗(808—821)时期已被彻底扭转,回鹘控制了东部天山北麓和塔里木北部。我们认为,保义可汗全力经略西域的战略有着深刻的政治、经济上的考量。回鹘自河西陷于吐蕃之后,一直力图完全控制丝绸之路,它以前帮助唐军驻守西域,就是为了从唐朝获得岁赐和开马市的权益,通过将丝绸等汉地消费品输往西方而获取暴利。而回鹘又是一个半域居化、经济发展较高的有别于一般游牧政权的社会,它把主要作战方向放在东部天山南北和纳林河谷、费尔干纳谷地一带,而不是西距北庭不远的伊犁河至七河的草原地区(也是葛逻禄领地),显然是为了控制那里的农业城邦,以榨取赋税和消费品。这种战略意图终于在保义可汗手中实现。回鹘控制东部天山北麓和塔里木北部的政治格局一直持续到唐开成五年(840)回鹘西迁之前。据缪勒研究、刊布的摩尼教《赞美歌集》(Mahr namag)断简第一片前部分的内容,是对回鹘可汗及其廷臣的祝福,这些廷臣包括北庭、高昌(西州)、龟兹、疏勒、拨换、焉耆、温宿等地的长官,而祈词中“光明使者的辉煌手足、充满信心的缔听者回鹘登里罗汩没密施合毗伽可汗是使徒的保护者”一句,[11] 说明它写于保义(808—821)或昭礼可汗(825—832)时期。长庆元年(821)六月,回鹘曾奏报唐廷:“以一万骑出北庭,一万骑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太和长公主归国”。[12] 这些都说明840年之前,回鹘牢牢掌控制东北天山北麓和塔里木盆地西北缘。虽然840年之前西州又被吐蕃掌握,但西域的整个格局没有发生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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